蜗居28元求职旅社的90后：不谈理想，关心新工作挣多少

距离杭州支付宝大楼几步之遥，有一家名叫“携职”的小旅社，藏在那些灯火通明的写字楼背后，毫不起眼。在那里，每间房里放四张双人床，130多个床位，睡一晚28元。2008年，温州人温少波来到杭州城隍山下，在一条窄巷子里开了初的“携职大学生求职旅社”，4年后搬到了市区。在这位新闻主播出身的商人眼中，大量来“人间天堂”找工作的年轻人，既可以为他们提供服务，也意味有生意可做。求职旅社成立的7年时间里，接待的住客超过三万人次。求职旅馆被写字楼群包裹，背后的支付宝大厦是许多来此寻梦的年轻人的梦想。每年的毕业季，是这个旅馆热闹的时候。有人来了呆上一两天，有人长住一年，有人离开又回来。在杭州城西这座三层老楼的二楼，130个床位形成的特定空间里，每一天都发生着各种故事，很多与青春有关。杨继伟：“生活真难呀！我就是一个屌丝，我的梦想就是活下去，活得好一点……”清晨七点，各式各样的闹钟声音陆续响起。各个房门陆续打开，穿着短裤男孩们和还没有换掉卡通睡衣的姑娘们睡眼惺忪地去到公共卫生间洗漱。这是一天中旅馆里热闹的时候。在农村家庭长大的杨继伟，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杨继伟是这些求职住客中的一员。几天前，21岁的他离开大学，只身从兰州来杭州寻找他的未来。室友大多出门了，杨继伟在旅社完成面试后的作业。 室友们在洗漱之后匆匆出门，杨继伟一个坐在桌前赶制一份设计作品，这是昨天他面试的一间公司留给他的“作业”。此前，杨继伟放弃了在兰州的广告执行工作。他想在杭州发展做平面设计，先把家安在这里，再把女友接来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他人生的个目标。“人的很多决定都和另一半有关，我和她都不喜欢留在兰州”，杨继伟的表达方式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爱情可以让人成长，快速成长，拔苗助长。”杨继伟用手机查找当天的出行路线。用杨继伟自己的话来说，今天要面试的地方在“城乡结合部”。这虽然不太符合期许，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去感受一下这个城市的灵魂，看看自己害不害怕”，从旅店到面试地点需要公交转地铁，杨继伟不时用手机查找路线，“每个大城市都有一种气场，要接上才能融入，接不上就完了。”这位农民家庭长大的孩子，初中之后就开始自己拿主意筹划人生了——父母想帮也没有能力。大学时候就打工赚钱，心里时刻有紧迫感：“你家庭条件不好还和别人一样玩，那么下一代还是条件不好；但是你一直拼命努力，也就失去了很多乐趣。可，没办法，赚钱就是责任和承诺。”这次的面试公司并不合杨继伟的期许。在一个被杨继伟形容为“住宅区”的科技园区里，他找到了要去面试的这家互联网公司。沿着简陋的楼梯爬上五楼，杨继伟感叹道：“真low呀，没有一家高大上的公司。”公司很新，空荡的办公空间还充斥着装修余味，近一半的办公桌空着。杨继伟找了个空位填写求职简历表，但心不在焉。短暂的面试之后，杨继伟从里面走出来，拉起衣服上的帽子遮住了脸。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工作。“工作不怎么样，面试不怎么样，我不怎么样，他们做的不是我想要的”。杨继伟穿行在地铁站的透明连廊中，感受着他追逐的城市气息。回去的路上，杨继伟望着地铁站装饰的气球感叹：“生活真难呀！我就是一个屌丝，我的梦想就是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姐妹花：“有个3500的底薪我们就满意了”在杨继伟来回于面试路上的同时，1996年生人的小悦拖着个大箱子在西湖边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刚去面试了一家做高端定制淘宝店客服工作，因没有本科服装设计学历而被婉拒门外。几年前，读到高一的小悦对学校心生厌倦，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退学。在家族企业里做了一段时间的仓库管理工作后，小悦忍受不了母亲的铁腕管理方式，在一次吵架之后，带着2000元离家闯荡。小悦想去旅行、想进修服装设计，想弥补学历上的缺憾，但所有梦想的前提是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面试失败并不在这位女孩的“计划”之中，她在手机上按照旅馆费用排名，在底端搜到了28元一晚的“携职”旅社。小悦和仙儿相约抱团去找工作。小悦在房间里遇到了同样出来看世界的山西姑娘仙儿。仙儿之前从事了4年的行政工作，如今打算在家乡县城里开一间文艺范的咖啡馆。在这职业转换的空档，她拖上行李准备到处看看，站来到杭州。仙儿想找一份工作做上一两个月，可以安静地感受一下这个南方的美丽城市。失落的小悦碰上仙儿姐姐，相同的诉求让两个姑娘一拍即合，相约抱团一起找工作，一起租房子。仙儿在筛选招聘信息。散落在杭州各处的小型金融公司、投资机构，提供了大量的销售职位，试图以几乎不设门槛的模式吸引了更多年轻人。底薪2700，六天工作制，推销石油产品；底薪2800，工作日选一天休息，电话推销期货；底薪2700，六天工作制，推销理财产品……这些就是仙儿和小悦近几天面试的公司，大多都是3000元以下的底薪，每周只有单休，公司里的年轻人们大多来了又走。小悦（左一）陪伴仙儿去面试，仅上过一年高中的她自信不足。拥有大学本科文凭的仙儿收到不少offer，而小悦虽然学历不高，但在仙儿的鼓励下尝试面试也获得上岗机会。但是只够吃饭和住宿的微薄薪水都达不到两人的心理预期。“有个3500元的底薪我就满意了”，仙儿只能降低工资的要求，一份房产中介包住宿的工作已是她一大波面试机会中底薪的，也依然是电话推销。仙儿原计划找个4000～5000元的工作，有双休日，生活有保障还有时间去玩，“只要不卖保险。”在选择哪份工作的问题上，二人发生了分歧。然而，小悦却不喜欢这份工作，因为高中学历的她只能拿到2700左右。如果仙儿决定做这个，那就意味着两个人将分开工作，也就不能实现共同租房的计划了。这让二人刚建立起来的互助关系面临考验。年长几岁的仙儿更想和小悦分析下利弊，寻找合理的解决办法，而小悦却选择低头沉默地玩手机游戏。小悦放下对自己学历的担忧，参加了面试，但工资却依然不理想。“对于没有工作经验的学生来说，计算机、电子商务和销售算是容易和普遍的工作了”。“人才红娘”徐玉娟为这两位姑娘分析了就业形势，“一个入门的工作也就是3000元左右。销售类工作，特别是房产类的，刚入行没有客源真的很难提高收入，而且还可能需要缴纳一些维护费，制服费等，不太适合短期工作”。昏暗的电梯里，小悦在反光的墙壁上印上一个手印。“找个合适自己的工作，真难”，仙儿和小悦的希望之火似乎一下被浇灭了，仙儿感慨，“我们只是想打个短工，没什么要求尚且如此，那些专门来找工作的学生真是辛苦”。梁红英：“世界那么乱，单纯给谁看？”夜幕降临，外出一天的求职者陆续回到旅馆，梁红英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趴在床上看手机。今天是她住在这里的第7天。这位福建姑娘除了晚上爬起来出去吃点东西，其余的时间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看手机。她说上份工作做得太累了，现在要睡个饱。18岁外出打工，7年的职场生涯令她比同龄女孩成熟许多。“我的工作很好找，今天出去，回来就能找到工作”，对于求职这件事情，她一点也不着急。2009年就离家的梁红英，只身闯荡了江浙好几个城市，在杭州也呆了好几年。上一份工作是在水果店做销售，和店长大吵一架之后，她便炒了老板的“鱿鱼”。“世界那么乱，单纯给谁看？”梁红英对同寝室的女孩们言传身教，相较她们而言，已有7年社会经验的她显得历练、成熟，哪里有便宜房子，哪里能找到工作一一与仙儿、小悦以及房间里的其他女孩子一起分享。“携职”旅社的老板温少波也把这家旅馆的“精神力”归纳为求职者在陌生环境里抱团取暖的友情。姑娘们蜷缩在床上玩手机打发时间。在用各大互联网公司命名的房间里，都塞进了4张或者五张上下铺，挂在床脚的湿衣服，桌上的化妆品、插线板，还有鞋子和旅行箱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姑娘们蜷缩在床上，捧着各自的手机，偶尔闲聊几句，说的是找工际遇，却决口不谈理想，更关心的是这份工能赚多少。旅舍130个床位如同一座中转站，庇护着求职者的青春梦想。即使在深夜，窗户外面的支付宝大厦依然亮着数不清的黄嫩灯光。那每一盏灯光，都照着一个为自己的未来打拼的人，仿佛是蜗居在旅馆里年轻人的目标和向往。一位找到工作的姑娘搬出旅社，跟大家挥手告别。新的一天来临，杨继伟、仙儿、小悦、梁红英们将继续走上求职路，用他（她）们无畏的青春去迎接生活的残酷和美好。